岚夕

【玉齐】我愿如星君如月（二）

（二）试探

上元节的烟花在远处的天空盛开，五彩缤纷，璀璨耀眼，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，巨大的响声掩盖住了润玉心中刹那漏拍，他定了定神，正色道：“公子为何如此心不在焉？”刚刚的反手一拉，润玉已察觉出他的内力。习武之人，不应不警觉如此。

那位公子欠了欠身体，作了个揖，抬眼道： “是我走神疏忽了，多谢公子。”随即扫了扫润玉的衣襟，微微一笑：“春寒料峭，公子所穿实着单薄了些，不如我请公子喝杯热茶？”润玉应允，心想其实神仙是不怕冷的。

润玉一边品茶，一边仔细打量着这位锦衣少年，心里自下判断着，想快些破解他的心事。

年岁不过弱冠，面颊消瘦，唇色略显苍白，似有顽疾。本该弱不禁风，但是举手投足大气沉稳。烹茶时情绪有些低沉，但依旧神态自若，尤其是那眉眼实在叫人过目不忘。眉心处浅浅一个川字，剑眉苍劲；眼神沉郁冷静，不笑时不怒自威，浅浅一笑却又灿若星辰，真是既矛盾又和谐，与他身上的气息倒是绝配。

润玉细细打量，哪知容齐心中神伤。秦漫已经怀有身孕，今日亲眼见证了她一脸幸福洋溢的样子，旁边陪伴着深爱她、她亦深爱的男子，容齐心里止不住的流血，一阵悲哀和绝望没过头顶，快要窒息。而他，只能默默吞下这苦楚，让回程风雪的皎洁掩盖他心里的千疮百孔。

曾经，秦漫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宫女，他亦只是一个远离皇权斗争的皇子。宫内束缚繁多，他们在节日里偷偷出宫，虽吃了不少苦头，但享受到了真实纯粹的快乐。每年上元节，他们放花灯，猜字谜，看烟火，以为这样平静的生活可以没有尽头。然而，物是人非，秦漫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皇妹，他亦是母亲手下的一颗棋子。如今，连人生中的最后一缕光都悄然熄灭了。

“齐哥哥，快来呀！这边的花灯好美啊！”秦漫的笑容依稀浮现，容齐手中的动作一滞，用手肘抵住了桌面，内心漫上一阵苦楚。

“你，可还好？”润玉关心地问道。

容齐抬头，苦笑道：“让公子笑话了。今日华灯初上，公子为何只身一人？”

还不是给你的香气拘来的，再说，你自己不也是一人。润玉心里翻上一个白眼，笑道：“灯火佳节，原本是孤身有些冷清，现在有君子相伴，自然多了很多乐趣，不知公子如何神伤？西启如今修生养息，百姓安居乐业，不似有征战之兆，一国之君如何面露愁容？”

“你是何人？”容齐略显惊奇，左眉一挑，眼中先涌起一缕复杂，既而清明，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，在身旁的小侍从倒是紧张得手无足措。

“公子似有体弱之症，但锦衣华贵，有上乘武功，必定吃的不少苦。普通富家之子定会续命养药，怎会要求习武？必是皇家王爷，而其中年轻却有恙在身的屈指可数。”润玉把玩了一下手里的茶杯，“而凑巧的是，刚刚公子身边的小侍从习惯性带了敬称，原本是想说陛下，自称奴，不知这番推演可算正确？”

小侍从一脸惊恐，险些向容齐跪下。容齐轻声安抚道，“小荀子，不碍事，你先退下吧。”留下润玉一人。复而起身道：“在下西启之主容齐，不知仙上如何称呼？”

润玉微微一笑：“公子如何识得，不妨说来听听。”

“仙上看透我的身份是在救我之后，若是心怀叵测，或是他国细作，方才便不会出手。普通人若得知我是君主，要么假装不知，要么毕恭毕敬，仙上偏偏直接称呼我，可知并非普通人。上元佳节，处处燃灯供佛，妖魔两界自是避讳，神界上古之神正接受供奉；而花界多为女仙，故而猜测仙上是天界之人。而仙上提醒我身份，定是因容齐怠慢不周，多有得罪之处。”

润玉不禁莞尔，小可爱还挺机灵，着实有趣，随即心下一沉：不是因为有怠慢，而是因为——心之烦忧，还需他力转移。人界生命苦短如蜉蝣，大好时光用来神伤岂不浪费。润玉也起身作揖道：“不敢，在下不过是个，放鹿的散仙，称呼我润玉便好。公子聪慧，润玉有心结交，美景佳节不可辜负。”两人相视而笑。远处，一个鬼魅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
“得罪了。”润玉伸出两指，放在容齐额头，心里又是一沉，容齐并非顽疾，乃是中毒，毒性早已浸入骨髓血脉之中，与药性相抗衡，恐是神仙也无能为力，和曾经历劫时的圣女锦觅颇有相似之处。“你...这是中毒？怎么会这样？”润玉眉头紧锁，难道这和容齐身上特殊的香气有关？

容齐低下头，淡淡一笑：“我身患绝症，恐是不久于人世。如今能和神仙结交，已是福气，仙上想要医治我，容齐内心感激不尽，但恐怕是白费力气。”他走到窗前，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，“我最放不下的，是身死之后的一国万民。西启曾与北临联姻，同敌国抗衡，但终究不是万全之策。”

“启皇尚无所出？”

“至今未娶。”

 润玉低头沉思，随即说道：“天地间各有命数，天界若强行干扰人界，恐六界失衡。但齐儿放心，在下虽灵力微弱，定会出力。”容齐转身，露出孩子般欣喜的笑容：“感谢润玉仙！”

“唤我润玉便好。”

“恩。多谢润玉兄。不知...润玉兄贵庚？”

“...七千岁。”

“...”

二人絮了一夜。润玉已是天帝，天界众人，他却无人可与说；容齐是人间帝王，活在权谋阴云之下，早已忘记开怀是何物。谈笑之间，一条七千多岁的应龙感慨韶华易逝；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瞥见天地辽阔。忧愁暂被抛开，两人从未如此自在过。这一年的上元节，有佳人相伴，并不寂寞。

后记：

我曾经想，润玉和容齐，都是帝王，内心孤寂都无人可说。如今，他们各在两界，相遇是纯粹的。一个生命无尽漫长，一个年岁短暂，他们从彼此身上找到缺失的部分，互相在短暂中找寻永恒，在永恒中珍惜转瞬。这样的两个人，彼此温暖着，会走向幸福的，对伐？

我不懂得如何写权谋，但是总归觉得，玉儿与齐儿，都是尽职尽责的好帝王，他们的格局，不能仅限于儿女情长，而更多的要担当起肩负的责任，我会努力塑造的~但是合乎逻辑真的是一件太考验智商的事（笑哭）不能细细推敲，求放过~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