岚夕

【玉齐】我愿如星君如月（四）

（四） 意乱

入夜，偌大的启皇寝殿，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得正真切。

苻鸢眉间急促地皱了皱，下一秒，换上冷漠疏离的神情，开口说道：“哀家提醒你，不要忘记执行最后的计划。”

呵。这天下人向往的皇宫，不过是冷冰冰的炼狱罢了。

容齐眼底渗上一层鲜红：“我不想报仇！我只想让漫儿好好活着！”

“齐儿！你为了一个不值当的女人，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！”苻鸢歇斯底里，头饰也跟着猛烈地摇晃。

“你为何要如此狠心，你究竟怎样才肯放过我们！”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，容齐颤抖着转身，痛苦地闭上了双眼。他突然觉得身体不受控制，隐隐听见小荀子急切的声音：“陛下！陛下！！...”

孤独和寂寞侵蚀着四肢百骸，痛的彻骨。容齐觉得自己在阴暗潮湿的炼狱里徘徊，永无天日...突然，眼前渐渐升起一束光，一个人的身影走来，看不真切...谁在那里...

疼痛感在减轻，有股柔和的力量缓缓输入体内，容齐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，睁开眼睛，正对上一双温柔心疼的眼神。他不自觉地垂下眼眸，挣扎着起身。

“陛下，可真是吓死奴了，幸好润玉仙及时赶到，奴不知该如何是好！”看着小荀子的眉眼都拧巴到了一起，容齐甚至有些莞尔，这皇宫中，至少有一人是真正关切他的。

“小荀子，谢谢你。你先退下吧。”容齐低下头，轻声说道：“润玉兄怎会突然来访？”如此丑陋不堪的样子，让仙上看到，只会贻笑大方吧。

润玉却一如往常，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杯子。晶莹剔透的液体，闪耀着星辰的光泽，甚是好看。他温柔地说道：“这是星辉凝露，今夜想拿给齐儿尝一尝的。”

自从在花界取得圣草以后，润玉想着，还是将圣草萃出，融入星辉凝露中，再用热水煮沸后让齐儿服下，比较妥帖。

容齐谢过，心底涌起一阵暖流。这茶水，清冽甘甜，醇厚芬芳，让人神清气爽，比上好酒也不逊色。渐渐地，容齐的身体回暖，枯黄的脸也恢复了一丝红润，竟然连胸口都不疼了。

“如何？”润玉关切地询问。

“真香。”容齐露出笑容。润玉道：“你喜欢便好。齐儿今日早些歇息吧，我改日再来。”今日这番，怕是折腾坏了。

“且慢！”容齐缓缓抬头，眼尾的殷红竟还未散去，眼波里的星辰似要融化，看的润玉心里一阵麻麻酥酥的。“请润玉兄，再...陪我一会。”

“好。”润玉便不推辞，照旧坐下，温柔地说：“我等你睡着了再走。”

“嗯。谢谢润玉兄。”

 只要润玉在身边，容齐总是会特别安心，大概因为润玉是真心待他之人吧，在他身边，似乎一切忧愁都可以烟消云散。幼年的时候，他总是病恹疼痛，看着其他皇子追逐打闹；长大后，母亲却又总是这般残忍；他一心守护的人，更是早与他渐行渐远...他在这步步为营的荆棘里走的太久太累了，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。唯有润玉，在这黑漆漆的夜里，洒下一束如水的月华...他渐渐睡着了。

润玉静静地守在一旁。容齐与符鸳的对话，猜也能猜个大概。他细细凝视着容齐细长的脖颈、凸出的锁骨,还有惨白的手指，心里一阵异动。齐儿他，竟然那么瘦吗...即使是在梦里，他也始终紧锁着眉，攒起拳头握着被角，像一只受伤的小鹿那样乖巧又无助。松香悠然，混合着容齐周身散发出的香气，缭绕着，意乱情迷，简直让润玉不能自已。

“你放不下她，对吗？”润玉喃喃低吟，陷入了沉思。

突然，容齐的呼吸急促起来，眉头颦蹙，睫毛也急剧地颤抖，兀自在眼角凝出一颗晶莹的露珠，宛如风中的叹息，绝美又凄凉...

风喑哑，听不见晦涩的幽语怜诧。谁心疼，这孤独的刹那芳华。

灵力轻轻一拂，容齐渐渐放松下来。润玉缓缓俯下身，往这颗晶莹的泪珠上轻轻一吻...

 

次日，朝堂之上，混杂着各种信息：天界预算充足，可锻炼新兵；人界水利兴修频繁，触犯了水族利益；魔界近日有神兽作乱；妖界内部割据频繁；斗姆元君入化境而闭关；花界查出库府的锁有被灵力撬开的痕迹...不一而足，润玉波澜不惊，一一妥帖处理。

邝露夜里从忘川边回来的时候，恰巧路过璇玑宫。这里，曾是天帝陛下最爱的地方，如今润玉为了政务，常常休息在七政轩偏殿，这里却还是为他空着。

布星台，埋葬了他所有心事，也埋葬了小鱼仙官。

邝露叹了口气，还是去新建的夜神殿看看魇兽吧。却不知，在落星潭旁，有一个她熟悉的身影，默默坐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呆。

润玉的眼神柔和的像是氤氲了一层暧昧的雾气，不复天朝上的威严。他将一个茶杯放在手里细细拨弄，细细抚了抚杯口某处，又细细抿了抿。他垂下眼睛，品味着自己的心跳。似乎有阵暖风吹过，拂过他微微发烫的脸颊，微微泛红的耳根，茶水映照出他的眼波如画，眉目传情，还有他若有似无的笑容和叹息。

他是知道的，根本没有风。不过是，

仁者心动罢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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