岚夕

【玉齐】我愿如星君如月（八）

(八）暗箭

远处的启明星微微发亮，天空由深墨转向青白，等待一晚的将士们依旧屏气凝神紧盯着地面低洼处。容齐与一位少年站在隐蔽的山林里，盔甲被露珠打湿，显得又重了几分。

“槿瑜，将领怎可分心。”容齐轻声说道，言辞里的苛责却很清晰。少年赶紧低头鞠礼：“是。...我是担心您...”

“不必在意...嘘。”容齐往后小心隐了隐。片刻后，只见黑影簇团，鬼鬼祟祟地向西启边城前进。战士们也悄然举起箭。

“射！”一声令下，箭如狂雨，气势如虹。巨石滚落，厮杀声此起彼伏，鲜血给破晓染上一层朝霞...容齐不动声色地看着几个黑影逃出重围急奔远处，终于敛了敛熬红了的眼睛。

槿瑜神清气爽，朝着容齐笑得同和煦朝阳，还露出一颗虎牙。他刚及弱冠，眉宇上扬，配上一身盔甲，倒是英气十足。朝中半数官员皆为太后做马前卒，槿瑜的父亲却执意要防守边境，几乎不在朝中，旧疾发作得厉害才退下战场。父亲说，启皇策无遗算，就是太可惜。每每都是既赞赏又惋惜的表情。

容齐不言，笃定泰然地上了战马：“此番伏击镇国，你做的很好，林将军也可以放心了。”说罢，便准备班师回朝。

槿瑜犹豫不决，脸上的朝阳倏然不见，留下一抹愁云。

“林少将可是有什么担忧？”容齐不易察觉地挑了下眉。

“陛下...”他欲言又止。

启皇不置可否，深沉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，而槿瑜的额头上却是有了一层细密的汗滴，思忖片刻后，他终于抱拳跪下：

“陛下，臣认为，镇国与西启交战多年，北临如今虽南北分立，但实力依旧不容小觑，镇国派去北临的万名兵将不过是个幌子，实则声东击西，令我军放松警惕，以此控制中原。如今行迹暴露，北临定会加强警惕，镇国必然会再攻西启，我..我军要继续防守啊！”

他不敢抬头，直到听到了容齐温柔的声音：“槿瑜，起身吧。”他的笑容如冰雪初融，雨霁天晴，“镇国确实临阵脱逃。槿瑜，你要敢于相信自己的判断。”

容齐的高兴是发自内心的。这万里江山，总归有他放手的一天，他必须早做打算，而让隐卫打听的人也稍许有了些眉目，一切都在计划之中。

槿瑜望着容齐舒展起眉眼的神态，稍稍有些出神。启皇陛下，既冷峻，又温柔，真让人捉摸不透啊...

 

入夜，容齐从胸前摸出一块温润剔透的玉，仔细抚摸着，兀自出神。微微摇晃的灯火在他眼里融成一团跳动的火苗，给这清寒孤寂的夜添加了几许温柔而暧昧的颜色。这是离别的时候，润玉送给他的。

几日不见，思念如杂草肆意蔓延，长成一片荒原。

“战场上刀剑无眼，我...”容齐回忆起润玉不舍的表情，眼帘微微有些颤抖，脸颊红润如同刚成熟的樱桃，“这块玉，齐儿你一定要时刻带在身边，它会代替我保佑你。”   

 玉体通透柔和，细腻温润，倒是与润玉这个名字极其般配。

“润玉...”容齐轻轻低喃，明明之前喊过那么多次润玉兄，去掉一个字，竟然这般陌生而怦然，像是入口一颗新鲜而生涩的青梅。

 “齐儿，为何我送的是玉，你是明白的吧。”润玉的眼神直勾勾的，像是把容齐剥了个干净，让人无处可遁。

想到这里，容齐的脸上的红色迅速蔓延到脖颈，如燎原之火。璞玉浅浅的清香，让他禁不住想象着，它被润玉的皮肤绒毛与汗水包裹的样子,恩，这是润玉身上的味道...

容齐深吸一口气，把玉佩贴近胸口，细密的睫毛在他脸上留下深深的阴影，削葱般细长的手指更显得粉嫩通透,玲珑欲滴。他为自己的逾越之思感到羞愧，却又恨不得抛开所有顾虑，毫不犹豫地在情网中沦陷。就肆意一回吧，哪怕只有片刻的欢愉也好，这波动的心悸，告诉他此刻这般真切地活着...

 

镇国果然卷土重来。西启将士枕戈待旦，好整以暇。镇国将士即使倾巢而出，在从容不迫的西启将士面前，已然败了下风。容齐亦身在战场之中，剑法干净利落。槿瑜在容齐身侧不远处，频频朝他看去，生怕他遭遇什么不测。

倏然间，一支利箭从天而降，笔直朝着容齐飞去。眼看着容齐忙于杀敌未曾注意，槿瑜急忙凑前跋涉，慌乱着用剑去撩，破着喉咙喊出：“陛下小心！！”

就在剑端离利箭几公分处，一道耀眼的白光忽然闪现，下一秒，威力巨大的旋风围绕着容齐向外迸发出去，顷刻间天空阴暗低沉冰凌欲坠，云涛游龙翻滚若巨兽怒吼，容齐四周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飓风弹出几丈之外，重重跌在地上，哀嚎不断——若不是有盔甲护着，四肢百骸恐怕早已尽数碎裂。远处，将士们隐身之地百草折断，树木被连根拔起，叶间摩擦的沙沙作响如万千擂鼓，直到云海收敛天空放晴，才渐渐散去。

容齐站在这飓风的正中，如同是巨浪滔天中一座静谧的孤岛。他也有些错愕，镇定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。霎那间的几番变幻莫测，他盔甲的红缨却未曾有丝毫颤抖。

 

两方的将士们都迟疑着久久不敢上前，皆是惊恐的表情。

双方就那么对峙着好一阵子。槿瑜率先揉了揉鼻子，举起手中的剑，歇斯底里的声音里带着兴奋：“冲啊！！天佑我西启，西启无疆，启皇万岁！！”

随着他的带头，西启的将士们愈发精神抖擞，仿佛那奇异景象就是神迹，越发干劲十足，各个摩拳擦掌，势如破竹；而镇国的将士们差不多吓得屁滚尿流，瞬间溃不成军，几十万大军在西启几万精兵面前如同一盘散沙。

 

西启大胜的消息不胫而走，天花乱坠。有人说白光突现瞬间一条白龙直破云霄，有的说启皇是天神在世，有神仙庇佑；还有人说战场方圆五百里内森林里的猛兽均吓得默不作声，好几日都打不着猎...

宗政无忧听罢这些消息，双手交叉搁在案前，陷入沉思。棱角分明的脸上，一双漆黑的眼睛波澜不定。

容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？行踪不定也就罢了，障眼法的把戏也不难，难不成还真通神了？

容齐巧用计谋间接使他与无筹相认，他内心是有过感激的。可是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陷漫夭于危险境地？可为什么只要他在身边，漫夭几乎就没有晕厥过？

还有最重要的一点，虽然时隔几个月，他依然记得漫夭怀有身孕时容齐的表情：起先如霹雳般震惊，错愕了好一会之后...渐渐转向深情，充盈着不舍和绝望，甚至还带着一点...慈悲？最后，所有的光冷却了，变成了一潭死寂。

宗政无忧眼里布上一层阴影。容齐，你到底有多少副面孔？你究竟扮演什么样的角色？

 

容齐此刻正在皇宫之中，望着案前某物，眼里翻涌着各种复杂的情绪。

玉佩的障眼法消失了。月光下，一片如月牙般光洁细腻的鳞片，闪耀着如梦如幻的光辉。

 

后记：

有个新人物出场咿呀嘿~其实前面有个小伏笔的，不知道能不能看出来~

容齐：作为帝王你的杀伤力我甚至有点嫉妒

润玉：......

容齐：但是作为伴侣我觉得很骄傲

润玉：(*^▽^*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