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玉齐】我愿如星君如月（十八）
（十八）融魂
润玉小心翼翼地把容齐放到寝宫塌上，盯着那发簪看了半刻，心尖止不住坠坠地痛，仿佛被扎的人是他。他抿着嘴，将强忍的情绪松懈了下来。他只是闭关几日而已...昨天还在观尘镜里神采奕奕的人现在面颊毫无血色，身体也在急速地冷却，润玉微微颤抖指尖，将容齐身边的被子掖好，睫羽轻颤，这下是连眼眶都红了。
原本他还在独自钻研着妖界事宜，夜里彦佑慌慌张张跑过来，被侍卫拦在门外。他喘着气，话都说不出口，却直直扬起了手里的逆鳞。润玉腾的站起来，便什么都不用问了。
“现在怎么办？灵力只能护得他半刻，也不知到岐黄仙倌能不能来得及。”彦佑紧锁着眉，“容齐怎么就...都怪我，应该直接把鳞片给他的。”那个拾起逆鳞的士兵就是彦佑。
“你不给也好，这要是上前一挡，容乐必死无疑。”润玉眉尖松了松，手却虚空地握成了拳头，“齐儿会愧疚一辈子的。”
......
彦佑决定换个话题。“傅筹死之前，将很多药人都杀了，你也看到了，解毒的办法就是以血换血，以命换命。”
润玉刚才走的有些匆忙，来不及细想。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彦佑：“换血？凡间怎么会有如此邪门歪术？”可是他依旧隐隐有些担忧，容乐后天中毒不过几年，容齐却是自娘胎带毒，毒素已经深入骨髓，就算没有这致命伤，可能也活不了多久。普通的换血真的能救他的命吗？除非把五脏六腑的毒都净化了。
他也不是没想过容齐会有离开的一天，但他此刻才知道，如果他就这么死了，他可能也就....
等等！换血！净源！
一个念头火光电石般出现，他双眼陡然一亮，猛地看向容齐。如果，如果说，他自己的灵力本身就可以净源祛毒，可以延年益寿，那么是不是他的血液也能给容齐祛毒，可以愈合伤口？！
还是自内而外！
之前怎么就没想到？
“润玉，容齐..容齐他快不行了啊...”彦佑慌张地说。
随着时间的流逝，护着容齐的灵力不断削弱下去，他整个人的脸色也开始发青发黑，神识也开始有缥缈的迹象。
如果此时拔出发簪，肯定会流血不止，不及时救治也会流血过多而身亡。但如果这时候用自己的血...
“彦佑，如果我将部分龙血给容齐会怎么样？”润玉挑了下眉。如果输血太多，容齐的身体也会受不了的。
彦佑猛地看向润玉：“你疯了吗？就算能救命，他是肉体凡胎，根本就无法承受你的应龙之力啊？而且没有你的灵力催动，血是没用的啊！除非...”
他顿住了。
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。
簌离的古籍里曾经记载过。活血，需活魂滋养。
“那如果我分他一缕魂魄呢？”润玉的声音有些颤抖，但是思路异常清晰。
“润...润玉...你...你这什么意思？”彦佑慌得有些结巴了，“你...还是等岐黄仙倌来，千万..千万不要冲动啊...”
润玉这就是在赌，如果输了，容齐的命就再也救不回了...但是眼下如果不做决定，容齐也会灵识散尽。
试，还是，不试？
润玉闭上眼，胸中一片酸胀，感觉血淙淙地往上涌。
试？还是不试？！
眼前开始冒金星。
试还是不试？？！
润玉猛然睁开眼睛，手颤抖了一下，心脏狂跳不止...他咬牙切齿地说道：“再等他！就来不及了！！”彼时双手已经开始动用灵力，拉出一道蓝色的光柱：“你帮我护法，我把簪子取下，给他止血！”
彦佑只得听从，舒展开一片透明的光晕，包裹住两个人。
润玉用一只手催动灵力将容齐胸口处的簪子缓缓拔出，再用另一只手稳住血流的态势，不至于流血过多。他看着容齐胸口处流出血近似黑色，一滴滴如同盛开的血莲，就立刻联想起之前做的梦，鼻尖又是一酸...只能用上牙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，迅速将伤口施法止血。然后，割开自己肘关节处的静脉，红色的血液汇聚成一条细细的涌流，往容齐体内输送。再最后，融魂。
三魂七魄。第七魄名为伏矢，也是命魂。管七魄，主意识。润玉幻化出自身元神，析出命魂中的一缕，从容齐额头处输送进去。随着那魂魄像轻薄的雾气一样进入容齐体内，他眼中也掉下一颗晶莹的泪珠，无声地落在地上。
片刻后，他和彦佑同时收了手。
润玉有些站不稳。失血其实没有多少，但是剖魂太痛苦...就像是被人硬生生从刀片下割出一缕魂魄。他脸色苍白，嘴唇也失去了血色...心脏还在猛烈地跳动着，只是没那么充血了...
润玉不敢把视线从容齐身上离开。渐渐地，容齐的神识得以重聚，胸口处的伤以微小的趋势渐渐愈合，脸色的铁青也渐渐淡去...所以说，赌对了？？润玉心里一松，跟着身体一晃，彦佑见状赶紧给他输送灵力。
“赌对了...天啊，真的吓死个蛇了。”听得出彦佑之前也是一直绷着弦。
润玉稳神后，沉默了半晌，沙哑着开口道：“彦佑，你是妖界的人吧...”
彦佑心里咯噔一声。
“妖界的档案，天界保管甚少，你向来不管身外事，为何会得知妖界有异动；妖族族谱里，现如今妖王的姨母原是公主，只记录诞下一子，身份如此贵重却没有提及生平，想来是被遗弃了。考虑两界宿怨，可能父亲是天界之人，巧的是那孩子与你年岁相当；那位姨母香消玉殒，恰逢我和锦觅大婚，你前后行为差异如此之大，必然是在那时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，所以不愿助我；你离开洞庭湖，专门找我争吵一番，大概也是不想被妖界利用。”
润玉缓了缓，彦佑的灵气起作用了，他的脸色好转了很多。润玉继续说：“现在想来，你说经历一千年就能被贬谪后重新成仙，实在是有违常理，也许妖界在交易时得知了你的身份，所以暗中助你一臂之力？你说认为变换纲常是错，那为何一开始要助娘亲报仇？你那套说辞不是为了接近我？可我不理解，你为什么要帮齐儿呢？”
彦佑由衷说道：“大殿果然，英明睿智啊。那你为什么...不觉得我是来害你呢？”
润玉低头莞尔，坦然道：“也不是没有怀疑过。而且相当怀疑。”
彦佑：“...”
“但是当你拿逆鳞来找我，我就觉得你不会害我。”
彦佑笑了，他把长笛转了转：“...因为我欠容齐一个人情。”
润玉骤然收起笑脸，皱着眉看他：“什么人情？”
彦佑挠了挠头：“因为穗禾。”
润玉：“...”
“如今她已经转世在西启了，是一个谋士的女儿。她的父亲因为新政入狱，容齐救了他。所以，我得报恩嘛。”
“你不是交换了一颗真心吗？”
“是啊。八成是那些妖娘贪念我的美色，所以故意放了点水，没有全拿走。”彦佑摸摸自己的下巴，邪魅一笑，“嘿嘿，毕竟六界第一美，舍我其谁？”
润玉：“...”
此时，岐黄仙官终于赶到了，片刻诊断后，润玉看着他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，心里很是忐忑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陛下此法，臣闻所未闻，见所未见。依迹象这位公子体内的毒确实可解，不出几个月。但臣知道的是，”他顿了顿，“您渡给他一缕魂魄，他可能是要承受这缕魂魄中的所有神识啊...”
“这什么意思？”润玉皱了下眉。
“....就是说，这位公子会感知陛下过往的所有记忆。”
此时，容齐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，额头上也涌出一层细密的汗珠。他的眉痛苦地攥在一起，眼角瞬间沁出了泪，好像还在说些什么。润玉赶紧低下头去，只听到几个字：“润玉不要，不要用血灵子...”
血灵子?锦觅？
润玉一阵心惊。
！！！
“怎么是锦觅？不是所有记忆吗？为什么从这段开始？”润玉厉声问。
“呃...恐怕是...身不由己...这缕魂魄以后为他所用，会下意识地先展现他最想了解的部分呐...”岐黄仙倌一脸担忧。
随着容齐陷入润玉的回忆之中，他的额头升温发烫，整个人都汗涔涔的，看上去极其痛楚。润玉赶紧握住他的手，心疼不已，“这又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这说明他很排斥当前的记忆，不愿意融魂。”
“一直排斥会怎样？”
岐黄仙倌摇头道：“如果一直排斥和抗拒...他会沉睡不醒。”
“那我进入他的神识唤醒他呢？”
“陛下，切莫做揠苗助长的事啊...”见润玉瞪了他一眼，他赶紧咽了口吐沫，“融魂与否，是他自身的意志，不能强求。况且，这位公子肉体凡胎，怎么经受的了天神的灵识闯入啊...”
“你这是让本座什么都不做，等着他醒吗？”润玉站起来怒喝一声。岐黄仙倌赶紧跪下。彦佑担心地看着他：“润玉...”
润玉涌上一阵头疼，颓然地坐下，揉了揉眉心，摆手轻声道：“无事，你先退下吧。”他给容齐擦了擦汗，听到容齐在梦魇里说着：“为什么要扔掉它？..不要，不要啊...我，我的逆鳞呢？我的逆鳞找不到了，我弄丢了...润玉,润玉...对不起...我好痛，我好痛啊...”说着，他整个人抽搐了一下，痛苦而急促地蹙眉，颤抖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...
“你没有丢，齐儿你能听得到吗？它好好的在这里！”润玉心疼得不得了，颤抖地把逆鳞往容齐的手里塞，再紧紧地握住：“都是我不好...齐儿，你醒来骂骂我，和我说说话，好不好？你这样我会受不了...”润玉的声音哽咽了，眼尾一片殷红。
润玉自当天帝以来，从来没有如此揪心过，也没有如此心慌过...
可容齐什么也听不见。他微微蜷缩住身体，紧紧地揪住被角，有时甚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。
他只是一直发着烧，沉睡在痛苦的梦魇里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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